“南迁”银行裁员的消息，早已在网上甚嚣尘上。不仅在于裁员比例之大，更是因为强制“南迁”（上海搬到深圳）的手段狠辣至极。

新任行长曾放言:“我不关心业绩，只关心队伍，只要把队伍抓好了，业绩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。”

听语气，这位CEO像是做政工出身的。他确实很关心队伍，到任没多久就实施了“广进计划”，从年报上看，南迁银行半年内减员数千人，比例达到5%。

不过值得肯定的一点是，减掉的不止是普通员工，从总行副行长、行长助理到各部门总，也裁了不少，给兴业银行、广东华兴银行等南方银行输送了不少人才，广进计划做到了公平公正。

其中不乏主动离开的人。但更多人是拿着N+1、N+2赔偿被裁掉的，还没找到下家，也没做好新的职业规划，未来充满不确定性。

还有一部分人是裁员“幸存者”，但未必就是被留下的精英（领导都被裁了，谁还管你精英不精英），更可能是因为司龄短、工资低，就这么用着也花不了公司多少钱。

人少了，工作却没少

李晨所在的战略客户团队，过去二十多人，在3次裁撤调整后，人数已不足三分之一。

微信聊天群里，李晨已经有几个月未能和朋友们捧哏逗哏了，每天只能匆匆瞥过群里99+的新消息，然后马不停蹄投入令人狂躁的工作日。

中秋国庆双节快要到了，别人都在为年假太少而抱怨，而李晨今年的年假还一天都没休过。

李晨不敢休假，也不能休假。

一方面，在上海已经安家，老婆怀孕、小孩即将出生，害怕休假引起公司不满被逼走人；另一方面，领导早就放话“请假可以，但是活必须得提前干完”。

团队减员三分之一后，李晨身兼多个项目，每天连轴转，每晚熬到23:00点。但凡请天假，项目进度就受影响。

上个月发烧在医院挂点滴时还在开电话会议，李晨甚至经常晚上梦见自己活没干完耽误了项目如期上线，被顶头上司好一顿痛骂。

上一次反复做同一个噩梦，还是在李晨高考结束后那几年。

裁员腾出了不少编制，但是南迁银行迟迟没有招人的迹象。坐稳了位置的领导仍旧在增加一堆似是而非的项目，让大家的工作量雪上加霜。

每个加班的深夜，裁员风波过后的“幸存者”们变得像祥林嫂，聚在一起反复吐苦水。李晨每隔几天踏入办公区时，就发现少了人，接二连三有人“出逃”。

今年的半年报，南迁银行宣布上半年实现净利润正增长。但背后的真相是：裁员降低了薪酬支出，依靠裁员后节省的人力成本和营运成本，获得了反向“增长”。

善变的业务，流水的新人

养老金融部离职率最高，入司3年的蔡奎竟成了部门“老员工”。而他所在岗位的“前任”则正在和公司纠缠裁员赔偿数额，据说是因为当月忘记打卡次数太多被以“旷工”为由0赔款辞退。

有了前任的前车之鉴，蔡奎等元老在自己工位上安装了小型监控，保存加班证据。

除了每天干本职工作，蔡奎还要承担一个新任务：和潜在的等待入职流程的新人沟通耐心等待入职通知。

因为银行招聘流程实在太漫长，害怕被求职者毁约，部门老大让蔡奎主动和新人加强联系。

老员工接连出走，新员工的留存率也不甚乐观。新人哗哗地涌入，又哗哗地离开，还卷跑了一堆老人。

自南迁银行开始削弱总行和启动裁员换血之后，总行各部门都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的色彩，再加上不停地招新人试水新业务，决策上朝令夕改，业务上改弦更张，人人自危下都无心工作，持续下跌的业务也看不见什么起色。

每有新人离职，作为元老，蔡奎就要接收交接文档，这几个月几乎成为了部门的“离职中转站”，处理各种杂七杂八的历史遗留工作。

每天的工作繁忙而杂乱，季度okr复盘还被部门老大PUA：“看不到你的核心价值，你每天到底在做什么，反思下自己对部门的贡献。”

最近，蔡奎也开始更新自己的简历，紧锣密鼓地面试了几家公司，这次专门托人打听了新单位的稳定性，以免“弃贼船逃跑之后又上了破船”。

裁员一时爽，招聘火葬场

南迁银行上半年传出管理层震荡、裁撤事业部、基层发裁员，导致在招聘市场遇冷：社招几乎颗粒无收，校招频遭毁约。

负责招聘的人力总监在会上发问：“市场上待业的人那么多，你们还招不到人？”

经济下行，人才市场上简历的确很多，随便挂个岗位就能收到数百封简历。可是，不仅公司有自己的招聘“潜规则”，求职者更是在想尽办法避坑，裁员的银行没人敢来。

一位社招候选人坦言：“裁员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，当公司的员工人人自危时，工作状态必然会受影响，很难相信南迁银行能扭转业绩下滑的颓势。”

大裁员过后，银行管理层也意识到了员工工作状态的问题，开始严抓绩效管理，安排HR查验考勤、日报、周报，并开展okr月度复盘、季度复盘、年中复盘、年度述职，还要求员工跟自己比、跟同事比、跟同业比。

南迁银行的HR都是“时间管理”达人，为了榨干员工的时间，人力资源部甚至推出了员工月度工时排行榜，对榜首的员工予以表彰，对末尾的员工考评强制打C。

在银行年中工作会议上，行领导们都说公司要二次创业、寻找第二增长曲线，原来循规蹈矩的体系必须打破。

但是新行长到任之后，除了通过调整组织架构、裁员来影响员工工作状态之外，在业务发展上好像并没有什么好的构想，战略规划换汤不换药。“原来还是循规蹈矩啊。”戴珊心想。

在新HR总监办公室，戴珊刚挨了一通训斥：“预算都给你了，为什么迟迟招不来新人，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”

回到工位，戴珊马上拿出手机到脉脉上找吐槽南迁银行面试官的帖子，给控诉南迁银行初面面试官嘴脸丑恶态度轻佻的“避雷”贴狠狠点赞。

帖子热度居高不下，底下都是面试被刷的“熟人”和离职的“老人”跟帖，吐槽内容精准无误，银行法律合规部紧急出动了公关，事件才平息下来。

结语

对于大部分裁员“幸存者”而言，裁员只是职场动荡的开端，风暴过后破烂不堪的局面、理不清的遗留工作，才是他们真正要直面的处境。

我很羡慕一些同事，他们私下将副业扶上正轨，工作拿A或C都无所谓，只是为了给副业增添一些素材。而我还得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挣脱泥沼，不知道明天是否能脱困走向真正的旷野。